2001 赛季甲 A 联赛:中国足球的巅峰与一地鸡毛,联赛改制与世预赛的碰撞
2001年12月9日,陕西国力在大雪中对阵上海申花
1. 当联赛改革遇上世界杯预选赛
自1997年遗憾无缘世界杯以来,中国足球一直把晋级2002年韩日世界杯作为首要目标。
2000年甲A联赛结束后,中国足协和国家队教练组一直在想办法为世界杯预选赛让路。当时甲A联赛十分火爆,大连实德、上海申花、四川全兴等球队人气飙升,足球市场一片红火。足协也想借此机会对联赛进行改革,继续扩大影响力,朝着更加职业化的道路迈进。
1994 年首届职业澳超联赛引发足球热潮
但说到做法,不同意见引发热议。有人认为澳超联赛不宜停赛太久,给十强赛留足时间就够了,否则联赛可能要拖到明年年底。也有人认为,中国足球今年最大目标是征战世界杯,联赛应该尽量让路。
2000年12月13日,经过反复讨论,联赛升降级政策首次公布。在全国足球联赛体制调整联席会议上,中国足协向26家甲A、乙级俱乐部公布了包括2001年升级、不降级等一系列重大调整措施。会上,中国足协还向各俱乐部下达了未来三年的联赛规划,包括2003年成立中超、中甲、中乙联赛的计划。
中国足协一位人士曾表示:这样做的目的是给俱乐部时间加强基础设施建设,也为国家队征战2001年世界杯让路。职业联赛七年来,俱乐部非常注重成绩,却无暇顾及设施、后备队建设等基础工作。足协希望通过赛制调整为中国足球职业化的长远发展积蓄后劲,愿意暂停升降级赛,从而失去一些观众和赞助商。
一个月后,2001年全国足球甲、乙联赛对阵表在深圳迎宾馆抽签决定,甲、乙联赛分别于3月11日、3月24日开赛,11月25日、10月6日结束。
孙继海在2001年澳超联赛
3月11日,中超联赛如期开赛,邵佳一、孙继海、曲盛卿、肇俊哲等国家队球员在首轮联赛中均有进球,足协笑了,米卢笑了,在所有人心中,中国足球正迎来美好的未来。
2. 需要足够的准备时间才能突破亚洲
按照赛程安排,澳超联赛第一阶段在4月8日结束,经过6轮比赛,中国队也预留了半个月的准备时间。然而首战10-1的比分,还是让弥队受到了质疑。的确,对于一支志在世界杯决赛圈的球队来说,输给弱队是相当丢脸的事情,客场1-0的小胜更是让大家压力山大。
米卢与足协主席闫世铎
2001年5月,中国足协召开会议,总结联赛第一阶段的工作,时任联赛部主任的杨一民明确提出:“6月份亚冠十强赛抽签结束后,联赛安排将根据十强赛赛程进行调整。”于是当张吉龙的“神来之笔”大放异彩后,联赛为国家队冲击世界杯让路已是毫无疑问。中国足协再次更改联赛赛程,原定于11月25日结束的联赛延期至12月中旬。
其实这不仅是中国足协的态度,也是主教练米卢的用意。正如上文所说,当时米卢所在的国家队压力很大,他需要充足的时间磨合球队、调整球员心态,甚至还要处理人际关系。2001年7月15日联赛第17轮结束后,米卢先是带着国家队去昆明训练热身,8月初又带队参加上海四国赛,最后又带队回到沈阳。好在国足的竞技状态很好,在十强赛中打出了历史最佳。这一切努力没有完全白费。
在制定2002年甲A联赛赛程时,足协也参考了米卢的意见,给国足留出了充足的时间。米卢当时说:“2002年6月之前,国足要打10场左右的热身赛,同时,我们在大赛前两三周也不能打热身赛,只能把赛前的时间利用起来。”最终,米卢的第二期集训,将联赛时间压缩了2周。
这种做法至今在中国足球界依然盛行。当欧美球队,甚至日韩等邻国球队,只需要在国际赛前一周备战时,中国足球队却总是早早开始训练。即便越来越多的专业人士认为,长时间训练、打乱联赛节奏,有违现代足球规则,但中国足球队依然乐此不疲。
3. 无聊的结局
2001年10月7日,中国足球迎来了历史性的时刻。在沈阳五里河体育场,于根伟的进球帮助中国队1比0战胜阿曼队。时任中国足协主席闫世铎高呼“中国男足从此站起来了”,“我们晋级了”这五个字至今仍被中国球迷津津乐道。
不过这份兴奋并没有维持多久,十强赛结束后,联赛重启便遭遇了重重尴尬,第一个大麻烦便是天气。
众所周知,中国幅员辽阔,北方的冬天来得早,而且冬季气温低,外面非常寒冷,场地条件也不适合进行足球比赛。当时一位南方俱乐部人士就说:“北方的冬天太冷了,一旦下雪就意味着我们球队要输球了,这些球员在雪地里踢球,不是训练,反而可能会造成一些伤病。”因此中国足球联赛规定,中国足球联赛历来都是在10-11月结束,但2001年确实特殊。
14支甲A球队中,地处纬度最高的辽宁抚顺和沈阳金德是受寒冷天气影响最大的球队。沈阳金德因为战绩不佳本来就发挥不佳,并不担心降级。考虑到12月沈阳的气温在零下10摄氏度左右,他们向中国足协申请,放弃最后两场主场比赛,将12月2日对阵重庆力帆、12月9日对阵云南红塔的比赛改为客场进行。留在抚顺雷锋体育馆的辽足后期上座率并不理想,11月底的一场比赛,只有2000余人到现场为廖小虎加油。
2002年,辽宁足球俱乐部更名为斗鸟俱乐部,离开抚顺前往北京。
其他赛区情况也不理想,原本满座上万人的虹口、工体,现在人烟稀少,只有几千人。成都、陕西的黄金市场也受到了很大影响。据中国足协赛后汇总的数据,2001年甲A联赛前六轮平均上座人数为2.45万人,到了年底,最后几轮比赛的观众人数减少了一半,只有1.26万人。
除了天气原因,联赛收官阶段的最大看点——争冠也早早失去了悬念。10月25日联赛开赛前,大连实德以13胜1平2负的战绩,接连战胜深圳FC、国安和申花中国足球联赛规定,虽然未能提前夺冠,但实际领先优势已经很大,哪怕最后5轮只拿到3分,仍以53分的成绩夺冠,领先申花5分。
大连实德队夺得2001年冠军
此外,赛程碎片化也挫伤了球迷对联赛的热情。当年的《北京晨报》就曾评论道:“赛程的延迟,让球迷们对中超联赛渐渐失去了兴趣。就像看一部很精彩的电影,但中途停电了好几次,而且每次停电时间都比较长。这种情况下,还有多少人会在意这部电影是否真的精彩?停电时间太长,停电频率太频繁,让他们失去了期待结局的兴趣。”
4. 结局
2001赛季结束后,中国足协举行了隆重的联赛颁奖典礼,22岁的刘云飞力压四大国手,荣获最佳门将奖。他说,对于他来说,前面的路还很长;三年后,他成为国足的英雄,但前面的路却越来越短了。
24岁的李铁凭借联赛和国家队的出色表现中国足球联赛规定,荣获中国足球先生这一最为重要的奖项。手捧鲜花和奖杯的他,回忆起四年前在锦州被全场高呼“换李铁”的经历,暗暗立下誓言。
李铁荣获中国足球先生
那是中国足球最好的时代,却只是中国足球最坏时代的开始。漫长的2001赛季不仅磨灭了球迷的热情,也磨灭了中国足球最后的辉煌。整个圈子充斥着政绩和官僚足球,“AB五鼠”事件甚至拉开了中国足球博彩黑市的序幕。
40岁的刘云飞重回公众视野,在经历从巅峰急速坠落,背负“吸毒”“赌博”“诈骗”污名后,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期间默默成为一名社区志愿者。
42岁,李铁再次披上国家队训练服,从球员变成主教练。当他想起2001年的故事,会想到什么?当我们谈论2001年,我们在谈论什么?